2019年底,李静签约薇娅的MCN公司,并开设了自己的明星直播间,成为早期“吃螃蟹”的明星。
二月底的北京,春雨初下,路上的行人非常少,李静的直播间里却依旧热闹。MCN(网红经济运作)公司谦寻的北京分公司,一间60平方米左右的房间被布置成李静的专属直播间,今晚她要在此坚守近四个小时。“这和我们录节目不一样,这在直播间里就算大的了,薇娅的直播间也差不多这么大,再大也没用。”李静说。
原定晚上八点开始的直播,还不到六点,李静便开始和工作人员开会,准备晚上即将上架的产品。做了多年时尚穿搭类节目,当天上架的每一件产品都是李静亲自挑选的,而且她还为这些衣服做了搭配,“我会提前给用户‘种草’,比如一件衣服瘦人可以搭配扩腿裤,胖人可以穿紧腿裤,职场可以搭西服,休闲时可以搭运动开衫……”开播前李静会让人提前做一些小视频发到网上,就像橱窗展示一样,用户在直播开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盘算。这是她做节目积累的运营手段。
热闹的不止北京,位于杭州的华少直播间也正在为3月8日“女王节”筹备专场直播;林依轮、叶一茜、胡可、张棪琰等人的直播早已如火如荼地进行着……近两年,明星“跨界”直播已成为娱乐圈的新趋势。刘涛入职天猫聚划算,陈赫携手抖音带货,林依轮的直播间每晚都有百万粉丝蹲守……其中有活跃在影视一线的演员、歌手,也有阔别行业,如今已戏约寥寥的“过气艺人”。但在直播的世界中,无论什么咖位,每一个全民消费狂欢的日子,他们都会走进十几厘米见方的小屏幕里,化身消费者的“姐”“哥”,用尽浑身解数把手中的几十个产品卖出去。
很多人说,明星做直播是“走下神坛”,用自己的名气捞一笔快钱,但看似身份降维,实际上为事业发展带来了更多可能性。
张翰做客华少直播间。
从明星到主播
风口下的好奇,以及疫情下的谋生
时间追溯到三四年前,互联网收割了大部分传统电视用户,早有感知的李静携东方风行,成为第一拨儿做直播项目的电视公司。公司专门成立了给电商及短视频平台提供直播服务的部门。在开设直播间前,她已在幕后策划了几百场大型直播。
直到2019年年底,某一次《非常静距离》录制结束,薇娅跟李静说:“静姐,我签你吧。”做跨界直播,李静单纯只是好奇。这两年她开始投资基金,直播让李静发现了更多零售经济中的可能性。很多时候一款产品开发后就直接上架售卖,通常要经历几个月的市场反馈后才知道名字起错了、口味调错了、定价有问题。但在直播间,李静只要在这款商品上线前卖上一轮,用户的留言就是最直接的反馈,“我把意见反馈给厂家,他们去改进后再大规模生产,直播间完成了一次前期调研。”
若以入局的时间区分,当下仍在做直播间的明星可粗略分为两类,一类是2019年在直播风口一头扎进该行业的“先锋派”,以李静、林依轮、朱丹、大左等为代表。但直播领域的火热让他们产生了窥探的好奇,想在不同的事业赛道上寻求新机会。
朱丹是2019年底开始试水的。她小时候最渴望的就是拥有一家超市,可以每天在里面整理货架、卖货。而直播间对她而言,就像一座虚拟的百货大楼,主播就是“一家之主”,“那时很多同行开始进入,我就好奇。”
同样是2019年,主持人大左无意间听说薇娅一晚上通过直播卖货卖了一个亿,他很好奇,通过一个人的讲述就能够诱发用户的购买欲,大左似乎嗅到了未来的新趋势。于是他主动向公司提出联系MCN机构,开始了第一次尝试。“那个时候还没有疫情,大家的工作按部就班,他们会觉得我为什么要做这个事儿?”在疫情之前,很多艺人对直播都持观望态度,彼时虽然有很多直播工作的邀请,但他们大多对此慎之又慎。
在大左看来,很多行业风口都是这样,看到别人开始赚钱的时候,其实你已经错过了最好的介入时机。直到去年很多人居家致线上购物暴涨,不理解变成了“羡慕”,“最起码有一段时间,我们还有个事做,而且这也成为了事业的一个板块。”
华少便是起初抗拒直播的艺人之一。2019年不少平台都曾邀请他跨界直播,却被一一婉拒,“当时我还有工作,而且工作密度比较饱满。”但疫情发生后,影视行业停摆,足不出户就可工作的“直播”瞬间成为艺人们的“救命稻草”。和众多投身直播带货的艺人一样,华少也被大潮匆匆卷入这个新兴产业。他们成为第二类涌入直播的艺人——在沉寂中以此谋生,寻找出路。
据不完全统计,去年开设个人直播间的明星至少有二十位。2020年3月,罗永浩宣布进军直播,半个月后其直播首秀砍下1.9亿元销售额,累计超过4800万人进入直播间。5月14日,刘涛化名“刘一刀”,在淘宝直播开启首秀,总交易额超1.48亿元;两日后,陈赫宣布在抖音成立直播间,首秀四小时带货8000万……
主持人大左加入直播阵线后,还曾引发身边人的不解。
没人看、翻车、赔钱……
经历职业生涯中的艰难“战役”
“一腔热血”,是大部分明星入局前的状态,但往往前几场直播却是“铩羽而归”。每个人都试图用艺人工作的经验降维实操于直播,但这个行业远比他们想象中繁杂且自成一派。
李静在直播初期,就曾将访谈节目的经验应用其中,并为直播间定位为“做内容”。直播现场布置得和《美丽俏佳人》很像,而且还是横屏的。直到后来她才发现,用户是来买东西的。“刚进来觉得自己是个大学生,干了两天发现自己是个初中生,再后来发现自己也就是个小学生。”她才明白直播也有“心理学”。作为一个主播,不仅要知道产品,还要看用户留言,要懂流量,甚至要知道这个时段是什么人在看,“举个例子,晚上11点之后,我们基本不上母婴产品,因为妈妈们都睡了。”
朱丹也曾以为直播比主持简单,不用台本,想说什么说什么,能不能卖好,仅取决于主播会不会说。“这是对直播的误解,或者说是刻板印象。”朱丹坦言。
第一场直播在2019年年底,很短的筹备时间内,朱丹要对二三十个产品如数家珍,甚至要一一亲自试过,才能知道感受,知道怎么售卖,知道价格优惠。这些“记忆点”远比一期晚会的内容多得多。而一场直播几个小时,大部分反馈都只能来自于直播间里的评论。直播带货平台有自己独特的粉丝聚拢模式,即使在其他平台已经拥有成熟的粉丝群体,在直播带货赛道依旧要从零开始。朱丹首播时评论很少,偶有一些粉丝不断刷屏,她只能强行自说自话,甚至自嗨。“我看到别的主播都特别亢奋,也以为要那样的状态,结果把自己弄得特别累,特别焦躁,语速也快到别人都听不清我在说什么。”直到一年后,朱丹才调整到相对舒服的状态。
刚开始做直播时,大左也经历过一段低谷期,他记得自己第一场直播后,“工作人员都没敢跟我说数据。”直播间经常在线人数就几十个,即便在线人数涨得特别高,但根本没什么人下单。“刚开始是赚不到钱的,甚至是赔钱,但我觉得既然做了,就要坚持下去。”至今,大左都觉得直播的成功学是无法复制的,每个人都截然不同,“可能会有一些算法和打法,但别人问我,我还是觉得是一种玄学。”
自带流量与销量
品牌商青睐,性价比远超代言
如果将直播比喻成大型的斗秀场,明星便是其中出场自带背景音乐的“热门选手”。
在朱丹看来,明星身份的加持,起步的时候确实会让网友更愿意倾听,同时相信,进而购买,“建立信任的周期会比别的直播间快很多,粉丝的聚拢也会更快。”明星的知名度和社会形象,同样令品牌趋之若鹜。当华少与短视频平台签订合作,还没确定直播日期时,便有不少品牌闻讯找来。
银河众星是一家专业的经营明星直播的MCN公司,深耕明星主播,一定程度上不仅看到明星直播的风口趋势,同样考量到品牌对艺人的强烈需求。公司联合创始人庄主表示,过去艺人大多只能通过代言,以图片肖像、广告、宣传活动等方式为品牌赋能,但究竟能否转化为实在的销量,很难有具体的数据佐证。而直播提供了更灵活、直白的合作模式。例如,银河众星与品牌签订合作协议时,明星肖像权的使用也起到了品牌加持的作用,品牌可以在商品宣传页上加上明星照片,并写明“某某推荐”的字眼;与此同时,明星直播时会为商品提供口播、细节讲解,相当于为商品背书,直播间也会将消费者直接导流进店铺,转化为销量,“收益转化率会比代言模式更直观,性价比这一块也会划算很多。既可以带来流量,也可以带来销量。”
此外,明星直播也为新国货带来全新生机。以往,大多艺人在选择品牌代言时,会以知名品牌、成熟品牌为优选。但直播不同,从费用而言,明星直播的服务费远低于其代言费用,选入门槛较低,且相比品牌知名度,明星反而更在乎商品质量、品牌态度。
“事实上,直播电商给予了中国每个行业每个品牌重新再做一次的机会。”华少坦言。过去明星做一场宣传活动、拍段广告,究竟能覆盖多少人永远是个抽象数字,但电商直播是具象的。若同时在线两万人,就相当于在大城市的中央体育场举办一场大型活动。
出了问题到底该找谁?
选品要谨慎,质检、客服得到位
“明星主播的优势可能就是别人会多点进来看你一眼,劣势就是大家会对你要求更高。”华少曾为回馈消费者,自掏腰包在老干妈经销商那里买回1000瓶老干妈,进行“1元秒杀”。但一位买家收货后称瓶子坏了,找到华少售后,华少直接给他寄了两瓶。但对方表示瓶子还是有问题,要求再赔偿,不然就去平台投诉。最后华少不仅自费赔偿了六瓶老干妈,还将1块钱退给对方。“很多用户,特别是一些新用户,他会对明星主播有更高的要求,容忍度也更低。”华少说。
新京报随机调查了261位消费者,其中近一半看过明星直播间的用户表示“买着放心,相信他们(明星)不会欺骗消费者”,而68%的人则坦言,在明星直播间下单是因为“信任”。
明星的影响力,是其开设直播间最直接的流量、招商转换;同样,相应社会责任的背负,以及消费者更大程度的信赖,令其对选品质量的保证也成为存活底线。
朱丹的选品就极为谨慎小心,她甚至会在自己的直播间买品,家里用的都是直播间要上的产品,“有些东西需要长时间使用才能知道到底好不好。”
明星直播间同样需要配备更强有力的客服。华少起初认为,直播客服应等于品牌客服,直到他在直播间送了一辆地摊车,中奖者想折成现金,通过各种方式找到华少,“很多时候真的说不明白。”包括很多消费者只认识明星,不认识品牌或者不愿意找品牌,因为直接在明星社交媒体下留言就可以达到投诉,抑或是埋怨。直播需要长期、大量面对消费者维权,对明星公众形象的维护是一场巨大的危机考验。
这也是银河众星近半年加强、扩增运营、质检、客服团队的重要原因。想进一步提升流量和销量,形象维护与口碑建设必不可少,“我们也不希望艺人来这儿直播后对自己的公众形象有所影响。”庄主坦言。
明星直播团队
团队配置
华少起初的直播团队只有十几个人,其中还包括相当一部分电视节目制作的团队,“一直在组建,招人就没停过。”而后,华少设立了市场、招商、公关、短视频运营、客服、副播管理、副播运营培训等多个专业部门。“团队是伴随着业绩的增长而增加的,这是毫无疑问的,我预计会在100人左右。”
相较华少独自成立团队,大部分艺人还是选择了与专业直播团队或MCN公司合作,例如李静、大左签约了薇娅所在的谦寻公司。李静称,起初直播时公司董事长董海锋每一场都要看,并快速给出意见。朱丹接触了大量的直播团队,最后选择了一个较为年轻,却在直播方面具有经验的团队。目前朱丹的团队分为直播间运营、直播间商务和内容运营三个部分。
汪涵、胡兵、黄英等艺人则签约了MCN公司银河众星。公司联合创始人庄主介绍,银河众星搭建了内容、运营、供应链、商务、宣传、流量采买等多个专业部门,从货品端而言又细分为选品、质检等团队。MCN完善的内容制作团队以及完整的直播团队,可以极大减轻艺人的压力,并帮助弥补艺人对直播的不熟悉。“明星本身经纪团队是不需要有太多直播相关经验的。”
定位
朱丹在直播初期曾经尝试过护肤和美妆产品,但生活中很少化妆的她,对于这些品类非常陌生,讲解时很辛苦,“甚至产生过不想再播的念头。”
在朱丹看来,明星直播的产品还是应该贴和本人的定位和生活状态,否则直播会变成非常辛苦的事。这也是为何她的直播间逐渐变成了“母婴天地”。作为两个孩子的妈妈,朱丹非常喜欢分享自己的育儿经验,她也加入了很多的母婴群、妈妈群,在和宝妈交流过程中,了解到妈妈们的需求,接收到大家对各种产品的反馈,“我的直播团队同事说当我介绍绘本时,整个人会发光。”
而MCN公司银河众星为胡兵直播间打造了“第五空间舱”的专属IP,货品主要覆盖高消费生活场景。庄主表示,由于胡兵的模特身份,在某些领域会比一般艺人更具备专业优势。例如某个主播在安利一款包时,可能只会介绍价格更低,但胡兵可以拓展到什么场合背这个包,以什么样的衣服搭配更合适;护肤品他也会更多考虑年龄、皮肤状态的区别。“不一定贵的就是好的,明星需要对商品更了解,才能辅助消费者真正选到合适的产品。”
选品
华少筹备一场直播,大概需要一周到半个月。公司首先会举行策划会,制定下一场直播的主题。主题和主播身份以及即将到来的时令节气都息息相关。而后,招商部门会挑选合适的品牌,以及旗下合适的产品。待第一轮筛选结束,第二轮的样品全部寄到公司后,华少便着手参与其中,试用、比价、了解产品,评估是否适合主题,包括售后、客户评价等,华少都要亲自把关每一个流程。
“最痛苦的就是食品和洗发水。”华少笑着调侃道,“因为你不可能一个选品会洗六七次头发。食品也很麻烦,人的饭量是有限的,每次选品会吃完(那么多)之后其实(胃里)都很难受。”但华少还是坚持每个品类都试吃试用,亲自把关。紧接着,大量的商品会退回到商家,剩下的一部分入库,一部分列入备选名单。而最终直播间会出现哪些产品,通常会在第二次选品会上由华少和工作人员一同投票决定。
实际上由于工作密集,大部分艺人在直播前,只能参与一到两次的选品,因此大部分产品的试用要交给专门的工作人员。但对于与MCN公司合作的明星而言,“一票否决权”代表着其对直播间的重要把控。银河众星的选品就会适配明星直播间的定位,汪涵只推荐优质国货,胡兵则是天猫奢品全球主理人。通常选品要历经为期二十天,近四轮的筛选,才会罗列出初步名单送到艺人手中。紧接着艺人将参与最终的选品环节。“像汪涵老师本人不仅要参与选品,还要提前试用所有我们选出来的产品。在商品审议会上,他会提出自己的使用感受。其次他要求每一期直播间一定要有公益品或助农产品。”庄主透露,艺人参与直播流程会一直延续到售后、销量及产品评价等环节。
如今,主持人华少的直播间“肥仔华百货公司”做得风生水起,每逢营业,都能迎来几千万消费者簇拥围观。不少明星朋友听闻,也前来华少直播间走穴,顺带讨教经验。“我会建议他们不要做。”
华少感慨,“如果想走穴,我们可以帮忙,但如果是创业,现在不是最好的时间。来我这儿试试水就行了,自己搞电商直播其实挺累的。”
自2020年明星直播赛道萌芽、激增,至今迅速壮大,有人留下,有人离开。留下的人,不乏日观看量破百万,但销售额却是无法说的秘密;有些则推掉了戏约和商演,只为坚守着那几万个(粉丝)不稳定的流水……当直播行业的金字塔逐渐趋稳,明星直播不再是“走下神坛”的低价演出,接下来明星主播或将面临与头部主播在各大购物节争抢品牌,以GMV(Gross Merchandise Volume,即一段时间内的成交总额,多用于电商行业,一般包含拍下未支付订单金额)数据一决高下,以及消费者“只看低价,不看名气”的残酷现实。
这条新的事业捷径,他们究竟还能走多远?
消费者
无论是导购、网红还是明星,最后都要站在同一起跑线——产品。消费者大多还是奔着产品去的,谁家优惠力度大,谁的东西当下需要,她就是谁的“粉丝”。
直播间不是饭圈,买的是商品
3月8日“女王节”,是小白(化名)今年第三次选择在明星直播间下单。起初对明星直播间的“新鲜感”,如今已变得“轻车熟路”。即将成为准妈妈的她,近半年除了坚守着朱丹直播间的“铁粉”名号,同样也关注了不少母婴品牌的素人直播。
“谁价格低,我就买谁的。”在她看来,当直播成为普遍的生活方式,主播也早已不存在泾渭分明的“出身”界限。无论是导购、网红还是明星,最后都要站在同一起跑线——产品。消费者大多还是奔着产品去的,谁家优惠力度大,谁的东西当下需要,她就是谁的“粉丝”。
消费者对直播间“去明星、网红化”的态度,在新京报的调查中也可见一斑。新京报记者对261位消费者进行了一项随机调查,约75%的人看过明星直播间,但有近一半不曾为其消费。其中“明星直播间价格不便宜”“明星推荐的产品不喜欢”,是导致他们不关注的主要原因;下单的人也大多因为“产品恰好是自己需要的”“价格优惠力度大”。而当问及“你是否会因为是明星直播间而下单?”近57%的消费者均予以否认,“还是要根据商品和价格”。当明星“刷脸”带货这件事变得稀松平常,好的“产品”成为他们立足数据战场的唯一武器。
“我身边看直播间的朋友,都不太关注什么明星效应。我喜欢朱丹的直播间能科普一些实在的母婴知识,但如果今天她卖的不是我看上的牌子,或者价格没其他平台便宜,我照样去别的地方买。”小白犹记得李湘在2019年刚参与直播的时候,160余万粉丝在线观看,但某件高达四千多块钱的水貂毛羽绒服却一件都没卖出去,“剁手党都交过不少智商税,但也是相信产品。直播间不是‘饭圈’,我们买的还是商品,不是明星一笑。”
事故频出,信赖程度大打折扣
“明星公信力”能否持续,也成为消费者与明星直播间相互选择的考量因素。近两年,关于明星刷数据、直播翻车、货不对版等争议不绝于耳。例如,某明星在一次直播中以一千多元的价格售卖某大牌奢侈品包,但当消费者试图在第三方平台转卖时,却被鉴定为疑似假货。罗永浩直播售卖某大牌羊毛衫,却被网友质疑收到做工粗糙的假货。而后罗永浩也在微博发声明承认售假,并表示供货方涉嫌蓄意欺诈,同时联系购买产品的消费者进行三倍赔付。
“信用危机”成为悬在明星直播间的达摩克利斯剑。在新京报的调查中,近一半关注明星直播间的人都表示,相比李佳琦、薇娅等专业主播,更相信明星不会欺骗消费者;有68%的人表示是因为“信任明星”才下单,但约84%的消费者会在下单前,仔细查看正品保障以及货品来源,可还是有约18%的人曾经买到假货。
欣欣(化名)是李佳琦、薇娅直播间的“钻粉”,今年才开始关注几位明星的直播间,“他们商品种类更多,平价商品也多。”但与前者几乎均是“旗舰店”出品不同,欣欣曾在几个明星直播间里看到过非“旗舰店”的产品,“专卖店”“工厂店”等字眼,以及比旗舰店便宜过多的价格,让她对商品质量存疑,“虽然有明星背书,卖家也保证假一赔十,但还是觉得不放心。”她曾经在某明星直播间看到一辆电动车,有消费者留言提问电动车的性能问题,但明星却含糊地让大家咨询商家客服;还有明星在直播间推销一款加湿器的时候,直接错误地倒了茶杯里的温水。
在欣欣看来,原本大家都相信明星对羽毛的爱护,但假货、水货、刷数据等丑闻频出,让消费者对明星直播的信赖程度已经打了折扣,“现在我都不看是不是明星,或者谁观看量高了。谁的价格合适,谁真心推荐,消费者都能看出来,我们会货比三家,合适再买。”
明星&MCN公司
真当事业来做,才能存活于此
疫情趋稳,艺人的工作回归正轨,直播也由临危受命的主业正式退居二线。不少艺人离开“直播一线”。
2020年10月20日,胡兵在横店剧组拍戏,直到次日凌晨1点收工。他迅速坐上车,3点抵达位于杭州的直播棚——胡兵“双十一”狂欢节的主要阵地。来不及休息和补觉,他便开始和工作人员对21日晚“双十一”定金首日的直播台本,并为10月27日的第二场直播选品,一直持续到早上7点。五个小时的短暂休息后,中午12点胡兵再次现身直播间参与当天的直播彩排,检查确认灯光、装潢、台本等一系列细节。直到晚上19点半,直播开始,胡兵从舞台上有仪式感地走到直播位,围巾、项链、包包、服饰日用品等26个产品逐一上架。整场直播持续了近5个半小时。22日零点30分胡兵下播,但工作并没有结束,来不及卸妆的他,抓紧时间和团队确认10月27日的直播台本以及11月1日的直播选品。直到22日早7点,他坐车回到横店继续拍戏。
随着疫情趋稳,近半年间,艺人的工作回归正轨,直播也由临危受命的主业正式退居二线。不少艺人离开“直播一线”,例如陈赫、戚薇、胡海泉等,每月仅保留一至两场直播;还有一些艺人彻底离开这棵“救命稻草”。
如今很多艺人都是兼职直播,但实际上真正能做下去的人,至少要为这份工作付出足够的时间和精力,而不是玩票。“做直播,明星一定要当作一份事业,才能长久。”MCN公司银河众星联合创始人庄主说道。“向美好出发”直播间,采用周播形式,一周一次或一个月三到四次,但汪涵会提前为直播预留出足够的准备时间,“我们会合理规避掉明星排期冲突。但艺人也不是有空才来做,胡兵会主动推掉很多的戏约和演出活动,从而保证直播间品质。”
华少则创立了一家全新的MCN公司,成了电商直播的创业者。“我不是来收割的,我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明星直播。我是电商直播公司的创始人,同样也是生产工具,我更在乎的是怎么把每一场做好。”
华少坦言,当风口过去,直播不再是明星生存、曝光、盈利的新机会,其实很多艺人对销售这件事是不擅长的。“因为大部分艺人的生活状态、生活逻辑都不一样,你觉得自己讲得很好,不代表大家会买。”而成为创业者,华少看得更长远,在他的愿景中,他希望自己的直播事业至少要做三到四年,未来能通过积累用户,打出“肥仔华百货公司”的品牌,开发自己的品牌供应链。
如今,李静也在直播间找到了自己的节奏,并认识了一群生活习惯、消费习惯都与其很接近的粉丝。当粉丝累积到一定程度,很多产品李静不介绍,粉丝也会买单,他们喜欢听李静讲更多关于生活态度,关于产品延伸出来的知识。“我希望通过我的直播间,能让更多人像我一样精力充沛,有质量地活着。”
直播也已经成为大左日常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,“每个月至少不低于12到15场。”2020年复工后那段时间,他几乎每天早上4点多起来拍戏,收工后再准备直播,经常忙到夜里。“2020年是我长这么大最累的一年。”大左深吸了一口气说。
经济学专家
虽有经济效益,但可持续性不强
明星选择直播带货,实际上就是选择了另一个职业,而明星的时间配比毕竟更多是放在影视行业中,很难有精力去投身直播经济。
很多人认为,明星直播间最大的优势是“明星效应”以及“表现能力”,但数据证明,明星效应的收益转化率并不全然理想。根据小葫芦大数据显示,3月8日“女王节”某电商平台直播观看量较高的叶一茜和林依轮,其三十日(2月15日-3月15日)内场均销售额分别是277万和504万元,与薇娅场均1.19亿、李佳琦场均8417万元仍有不小的差距,多位网红主播也达到了场均1000万元以上的销量。
而品牌方对于明星直播间的态度,也处于“聊胜于无”的疲惫之中。据悉,某演员曾在去年直播首秀中带货某款化妆水,品牌方托人花了25万元坑位费。几十块钱的商品仅卖出50单,还不算第二天退款的。反观明星直播间的坑位费却水涨船高。某MCN公司负责人曾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,当明星直播间对商家而言不再是稀缺资源,除非是需要所谓“曝光度”或明星背书,如今他们邀请明星直播都会多加考量。
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数字经济研究院执行院长、教授盘和林表示,直播经济领域重要的其实不是流量,而是品质。当前的头部直播从业者自身都对营销、带货有着深刻的了解,其背后的团队在选品、议价上也是非常的努力,直播间里几小时的直播背后是数天选品、议价、了解的过程。明星选择直播带货,实际上就是选择了另一个职业,而明星的时间配比毕竟更多是放在影视行业中,很难有精力去投身直播经济。至于未来明星直播间能否有经济效益,盘和林认为还算乐观,但可持续性并不强。“直播行业还是需要深耕的,而且前期的竞争已经结束,现在进入很难吃到初始的发展红利。”(记者 张赫 张坤玉)